还记得30年前在老家村子里捉鱼的情景。10岁的我放了暑假闲得无聊，相约堂哥到村子西头的一个放水渠去捉鱼。堂哥大我3岁，我空手到他家后，他早早地做好了准备：一个旧的洗脸盆用于舀水，一把锋利的铁锹用于挖泥筑坝，一只大的用竹篾编成的鱼篓用来装鱼，两条擦汗用的毛巾……毕竟大3岁，堂哥考虑得比我周到许多。

    两人赤着脚，顶着烈日，走在发烫的干泥路上，脚心烫得生疼，尽管这样，一想到那水里活蹦乱跳的鱼儿，也不觉得脚心有那么疼了。堂哥加快了脚步，我也紧追慢赶地跟了上去。10多分钟就到了小水渠的尽头，那里一端连着大水渠，一端连着一畦一畦的水田。一阵热风吹来，不禁闻到了清新的稻花香味，那股香甜至今令人难忘，后来到城里生活后再也闻不到这种香甜了。

    堂哥察看了一下地形，一个健步跳进了水渠。我也摸索着沿着水渠壁蹭了下去。堂哥估摸了一下尺寸，在离水渠的闸门大概3米远处，将铁锹轻轻地插入水底，稳稳地将渠底的淤泥抄出来，放在选定的位置，一锹一锹又一锹，大约10分钟后，在水渠的一头筑起了一道泥坝。这时坝里的水深约在1.5米左右，最深处约有2米深。我弯腰凑近水面观看，隐约可见浑浊的水下有鱼儿的身影在穿梭。筑坝捉鱼讲究的就是一个安静，不能大声喧哗，否则鱼儿听到声音，就溜到远处去了。

    大约十几平方米的水面，就这样被围筑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塘坝。下面的活就是光着膀子撅着腚手拿脸盆拼着老命向堤坝外面舀水。堂哥的力气大，他先来，我在一旁给他鼓劲。堂哥一下子舀了有20分钟吧，眼看着那塘坝里面的水慢慢地下降，已经露出水渠边的一些坑洞了，我在想那些坑洞里面是不是藏有水蛇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。轮到我舀水了，从堂哥手里接过脸盆，也学着他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抡起脸盆舀水，我年纪小力气小，干了10分钟不到，就大口大口地喘气了。堂哥接过我手里的盆，不屑地看了我一眼，又使劲儿地舀起最后不多的水来。已经是泥浆水了，这时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鲫鱼的脊背了，黑黝黝的，带着亮色。这些小精灵们惊慌失措地在浑浊的泥浆水里窜来窜去，有的撞到我的脚背上来，一滑又溜走了，望着这许多精灵们，我和堂哥喜出望外，这回可要大丰收了，口水一回又一回地在喉咙里咽来咽去，浑身是汗的我们再精疲力竭也变得兴奋异常了。

    水舀得差不多了，两个人就一门心思地开始弯着腰用手捡鱼，鱼儿在手里不听话，一扭身就滑走了，但是，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。就这样，你一条我一条地抓着鲫鱼往大鱼篓子里面放，半尺长、手掌宽的大鲫鱼约莫七八两一条，有几条还要大很多，得一斤多。在水渠壁的水草底下又摸出不少鲶鱼来，不大，大概二三两一条，肚皮雪白雪白的，煞是可爱。还有那水底的大青虾，一个个泛着青亮色，大小差不多，足足有百八十只之多。金黄色带着两根尖刺的昂公鱼也有几十条，真是可爱，用手小心翼翼地抓着它们的背刺，一旦被它的两根尖刺刺着，可不是闹着玩的，手指得肿胀得通红，能疼半天。

    这时，堂哥突然在靠近水底的水渠壁上发现了一个大洞，洞里面透着清澈的水，隐约地还上下浮动着。堂哥有的是经验，他说，可能是一条大鳝鱼，或者其他什么鱼类。将手伸进那个神秘的大洞，我紧挨着他，大气不敢喘一口，既紧张又激动，心里在想，菩萨保佑千万千万不要是一条大水蛇。堂哥很肯定地对我说，水蛇在水洞里呆不长，因为要换气，只可能是鳝鱼之类的。“抓到了，抓到了！”随着堂哥兴奋的喊声以及手臂的振动，慢慢地，堂哥将手从洞里收回来，只见一条脊背泛着青亮色、肚皮雪白、长着两根大须、身长有一尺半的“怪物”在堂哥手里不停地挣扎着。堂哥手一扬，将这条“怪物”扔在了水渠边的干泥地上。我俩几乎同时爬到岸上，定睛一看，原来是一条超大的鳗鱼。这可是稀罕物，平时不怎么吃得到的，口水又一次在我的喉咙口窜进窜出了。

    我转身向旁边的小沟里张望着，只见小沟几乎见了底，仔细一看，一条黑色的像是一段烂树皮的东西“躺”在小沟里。我一步一步走过去，弯下腰来细看了一下，原来是一条超大的鲶鱼，足足有两尺长，头比大海碗还要大。难怪在水渠里面抓到许多小鲶鱼的，原来都是她的“儿女”们。

    这时已经太阳西下了，温度也有所下降。我们手也没洗、脸也没洗，拿上工具，将所有“战利品”装进大鱼篓子里面回家了。在堂哥家的水井池子边，我们仔细察看我们的“战利品”。堂哥拿了那条鳗鱼，我拿了那条超级大鲶鱼，其他的两个人平分。这些“战利品”足足让我们吃了一个星期的时间。这件事情让我们在同村的小伙伴们面前挣足了“面子”，好多小伙伴们也学着我们的样把村子前后的所有水渠都“收拾”了一遍，紧接着就传来了大人们不断的抱怨：刚蓄上的水，就被人给放掉了，白白地浪费了不少水。

    30年过去了，老家的水渠还在，当年的小伙伴们也都成家立业、步入中年了，我也远离家乡几十年了。怀念30年前的那水、那鱼、那光景！

    作者管宏来 刊于 中国水利报 5月19日